這頓飯吃的並不算是冤枉，五兩銀子也沒有白花。趙大虎雖然只是一個九品的吏目，知道的小道消息還不算少，這些消息整理之後，就是很有用處的了。

晚飯時分，淩雲和武傑兩個人出來，在餛飩攤各自要了一碗餛飩，等待著馬成國的到來。

其實馬成國已經來了很久了，之前沒有做過情報工作，並不懂得接頭並不需要提前來很久。中午喝了不少的酒，只是休息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出門了，所以此刻還有點頭暈和撞腦子。

他來到兩人的對面坐下，看看四周沒人，才敢說話。

淩雲笑道：“馬大哥，你這是中午喝了多少，看現在的樣子還沒站穩，著實辛苦你了。”

馬成國也是苦笑，他自己也是怕醉酒誤事，喝酒之後根本也沒有休息，灌了幾碗酸梅湯就出來了。不過此刻不是閑談的時候，在這城內的每一個角落裏，說不定就有大清各級衙門和部隊的暗探。

苦笑幾聲後，馬成國說：“沒有時間閑聊了，我們能在這裏也就是一碗餛飩的功夫，吃完了我就回去了。而且我們不能每天都吃餛飩，這樣久了也是很容易惹人懷疑的，明天就在城南的包子鋪見面吧，老王醬肉包。”

看來情報工作雖然之前沒幹過，上手還是非常快的，這套業務非常的嫻熟。淩雲不由得會心一笑，說道：“看來是我失誤了，我還真忘記了這個地方是龍潭虎穴，不是我們閑聊天的地方。”

馬成國低聲說：“我今天和五城兵馬司的吏目趙大虎在一起喝酒，的確是喝了不少。但我也從他的口中得知了一些我們之前不知道的消息。我大致的匯總了一下，不知道到底哪一條有價值。一個是關於範文程的，範文程是漢人裏投靠大清以後官做的最大的，現在是大學士，可他現在也有一件煩心事。”

淩雲問道：“他這個賣國求榮的家夥，能夠有什麽煩心事。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

旁邊的武傑也很有興趣，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這個範文程的事，他本來有一位很光榮的祖先，北宋著名的文臣，抗擊西夏的大英雄範仲淹。可是他靠著自己的努力，楞是把自己給活成了漢奸。

沒在大明混成個一官半職的舉人，楞是在投靠大清之後被任命為大學士兼任兩部尚書。算得上是一個成功人士了，也正因為如此。文有範文程，武有李永芳，都起到了一個相當壞的帶頭作用。

榜樣的力量無窮大，如果是一個好的榜樣，那自然是好的，如果是一個壞的榜樣，那就徹底的抓瞎了。這倆人對大明官員和將領的壞影響，已經上了黑名單。

馬成國說：“據說，範文程的妻子私下裏和大請的豫親王多鐸有染，這件事已經鬧得是滿城風雨了。範文程並非不知道，但是他官位再高，也是惹不起多鐸的。所以現在有些氣惱，正在告病。”

聽完這些，淩雲在腦子裏迅速的沈思起來，他不是一個八卦的人，尤其是作為大明王朝的兵部侍郎，他對於多鐸是怎麽給範文程戴綠帽子的這件事，本身的八卦意義毫無興趣。他感興趣的是，皇太極雖然做出來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姑且可以認為這是真的吧，但是其他的大清親貴們卻連這個樣子都不願做。

範文程是誰，是投降清朝的漢人文人中目前官職做的最高的，官拜東閣大學士兼任吏部、工部尚書。這樣的地位，也只有後來的張廷玉可以與之比肩。

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官缺職位，竟然也躲不了被綠的結果。而且給他戴這個綠帽子的不是別人，正是大清的親王多鐸。

雖然按這個年齡來算的話，此時的多鐸年齡並不算大，而範文成的老婆應該比多鐸大的多。不過按照後金人的口味來說，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見淩雲陷入了沈思，大概有一分多鐘沒有說話，馬成國還以為他在想，可以趁著這個機會要說降範文程，反正淩雲的統戰工作一直以來都做的很不錯。

武傑也是這個意思，他說：“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到範文程的府上去一趟，既然大清這樣不拿他的尊嚴當回事，他應該也會有所醒悟的。淩老弟，你覺得可行嗎。”

沒想到淩雲卻說：“這個賣國求榮助紂為虐的小人，他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無論是什麽時候抓住了他，我都會先把他千刀萬剮，然後摘下他的人頭傳視大明九邊，讓以後的將領和官員們都引以為戒，再有膽敢叛國，這就是下場。”

身邊的兩個人聽了他這個話之後都是有點不寒而栗的，武傑還好一些，而馬成國卻直接打了個寒顫。

淩雲的話對他的觸動很大，他是綠營出身，如果嚴格來說的話自然也應該算的上是叛國之人了。

他一時之間深色有點黯然，但是淩雲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可能言語之間刺激到了這個新收到部下的人。所以說：“馬大哥，你不要多心，我沒有別的意思。他是鐵了心的助紂為虐，你只是一時糊塗，也並未有什麽血債，你們是不可以等而論之的。”

馬成國心說，自然是不能等而論之。人家是大學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大清朝廷上站班的漢臣裏第一人。我只是一介武夫，眼看這麽大歲數連個把總還不是呢，怎麽能就跟人家相提並論了。

不過想歸想，他還是回答說：“淩大人多慮了，我也並未多想。我再說說另外一個信息。代善之孫阿達禮似乎最近有所異動，因為之前押運糧草被燒，雖然皇太極沒有怪罪他，只是象征性的降級罰俸。但是他一直以來都心中不安，所以他在用巫蠱之術想要詛咒皇太極，這見識卻只是途說，沒有核實。”

淩雲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有再說太多，這時候餛飩攤旁邊的桌位已經開始慢慢的人多了起來。

如果繼續在這裏耽擱下去的話，恐怕就有些惹眼了。所以淩雲低聲說：“馬大哥，你先回你在盛京的住處，我們明天就在你說的王記包子鋪見面，到時候我會把下一步的計劃寫在紙上給你，我們不宜說的太多。恐被註意。”

馬成國點點頭說：“淩大人說的有理，我先回去了，你們也早些休息去。這大車店平時是來往人流最多的地方，也是個三不管的地方，在那裏基本上不會有什麽官兵去盤查。很是隱蔽。”

三人先後起身結賬，又先後離開。馬成國回自己的住處，淩雲和武傑也回大車店。

他們不知道，在不遠處也似乎是在吃餛飩的一雙眼睛正在盯著他們。雖然他們說話的聲音一直都很低，那個監視他們的人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麽，可是很明顯，他們的這次見面已經被人給見識了。

而直到離開，他們還對此一無所知。

馬成國回了自己的家，他的酒勁還沒有過去，吃了點餛飩覺得胃口裏倒是舒服了一些，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這倒是一個很理智的選擇，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你不知道明天到底會發生什麽，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有怎麽樣的兇險在等待著。既然這樣的話，在合適的時間裏保持充足的休息，是最為明智的選擇。

淩雲和武傑倒是沒有睡覺的意思，因為下午他們已經休息了很久了。晚上回去，他們需要足夠的時間來討論和消化今天馬成國帶來的這兩份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關聯的情報。

回去以後，其他的小弟兄們基本上正在閑聊，有一句沒一句的。因為他們多給了錢，掌櫃的也的確是比較看事，在他們附近的房間裏的確沒安排什麽多吵的客人。

隔壁住著的是個上了點年紀的老人，腳步很強，耳朵也不太好。這樣的情況，不需要擔心有人偷窺和偷聽，當然出於保密的本能，他們在說話的說話盡量的還是把聲音壓到最低的。

兩人回來之後，大家都看到一切如常，沒有出現什麽危險，先是松了一口氣。然後武傑就把馬成國今天在餛飩攤上說的這兩件事都和大家說了。

大家聽過之後，反應倒是很一致，這個範文程，自作自受的活該當王八。然後基本上多數都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去說降範文程。

淩雲說：“我剛才回來的路上就在想，這或許是個機會，但並不是我們卻說降範文程的機會，而是我們要借著這件事，把漢官降清的路給堵上的一個機會。”

武傑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想大肆的渲染這件事情，把這件事給弄個滿城風雨，婦孺皆知，不只是範文程面子問題，從此羞於理政，更重要的是，大清如此對待一個漢臣大學士，其他的漢臣又該如何自處，自然除了宵小之輩寧願如此，大部分人都會望而卻步的。”

淩雲幾乎要笑出聲了：“知我者武大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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